Mavis Carbin

我的第三块表,却是荣誉的象征.孩子想什么,父母大部分时候还是心中有数.考镇里中学的时候,妈妈说:"我娃要是以班里前五名的成绩考上初中,妈就给你买块表."这不难做到.只要我不在考场上发疯,被人打或暴毙,即使没表作为奖励,我也能达到妈妈的要求.我在所分的班级中入学考试排名第二,而且开学当天就做了班长.晚上妈妈说:"我娃,这是你的奖励."我一看妈妈手中的物件就卸了气:这是一只表没错,可它也忒大了点儿!想到这块为我爸爸服役若干年可能比我年纪都大的超级大笨上海牌机械表要和我形影不离一段时间,很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就气鼓鼓的.很不时髦嘛!我想要我大伯那种戴在手腕上也可以跑秒表的那种,或者是我爸那个戴了不久的薄而轻巧的石英表.当时对我妈妈的那块表不感兴趣,因为它看起来和这个上海表一样笨重,后来才知道我妈妈竟然戴着是瑞士梅花(Titoni)!这哪是无产阶级家庭的装备啊?!不爽归不爽,这只走不准的上海大笨还是伴我走完了初中三年,服务两代人后光荣退役.

爸爸那只金光闪闪的石英表在我高中时终于落入我的魔爪.镀在表面的那层黄橙橙的膜历经许多年竟然无甚磨损,而且容貌上佳,身材轻盈,走时精准,实为物美价廉国货精品.我对这只没写防水但水淋亦不影响的表钟爱有加,以至于看到同学戴着20块钱假冒却酷酷的G-Shock都不为所动.它伴我从高中走进大学,并这段时期里养成表不脱腕的习惯.

大学同宿舍有个南方米人,最显眼的除了他的新潮时装外,就是腕上那只沉甸甸的精工光能表.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精工广告,这回才见到真正的Seiko,真正的光能,粉羡慕.斗胆一问竟然价值千元之巨,能买十几个我这样的,而且人家的没电池,也省了换电池,真不赖真不赖!心中感叹随时光流逝,偶尔这米人打篮球上主力,便让我这永远上不了场的伪球员拿一会儿他的光能.我巨激动,郑重其事地借机戴上一把,顿觉如醍醐灌顶,怎一爽字了得.然天有不测风云,表没有人身保险,某次打球我俩都忘了摘表,贫富差距如此之大,阶级仇恨无以为巨的表兄表弟,没有至人于划伤皮肤或破相的重创,反而双双被他人致残:米人的光能表壳果然有造诣,碎了但还完整;我的没那么好命,玻璃表壳迸裂,指针也瘸了,想走走不动.高低贵贱,此时有何分别?这位元老在此重击之后元气大伤,虽久经医疗,亦动过数次手术,终究无回天之力,怏怏地苟且一段时间后便撒手西去,至今我保存着它的尸体,免让它落于尘嚣.

之后我踏上了寻找继任者之路.徐州有一两处批发市场,假冒伪劣商品甚多.学生出身贫寒,花不起那光能钱,便在批发市场10块20块地买假冒G-Shock或贱贱的石英表.这些后辈皆颇有潇洒人生之意,匆忙实现完10块20块的人生价值便登时毙命,其中一块一脸苦相白惨惨的表却走运到被人偷,显然小偷事前没做过市场调查,冒那么大风险得来的成果不值钱不说,还长得难看.

而这些仿冒品中亦有凤毛麟角的人物.我在大学时代的最后一块表,标着"G2000",拥有冷峻的蓝色表面和细腻的银色表链,玉树临风,帅气冲天,价值20元.这位帅哥伴随我近一年时间,陪我走过了非典,走过了慵懒而奔忙的最后一年大学.红颜薄命,而帅,亦不一定命好.大四邻近春节,正是毕业生找工作要死要活的时期.扩招第一届汹涌如潮的毕业生和不爽却很多,爽却很少的工作岗位之间,形成巨大的矛盾.在这种压力下突出重围,就看你的本事和造化了.像我这样普普通通,五个指头能夹住六个的工科学生,心慌意乱中能找到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工作,已经是上天照顾,祖上积德,以后会怎样并无暇考虑.当时天津一家公司年轻的人力经理看上了我,G2000,就在和天津交涉的过程中喝多了酒,狂吐后丢在天津.期间隐情,Mavis在此无法详述,丢失在天津的,不仅是20元的G2000.

(Mavis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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